半岛彩票朱嘉明演讲：摆在人类面前的选择是强化政府、企业、科学家的合作，避免人工智能技术被个别资本和少数公司垄断，发挥人工智能的普惠功能
作者：朱嘉明 经济学家、数字资产研究院学术与技术委员会主任（来源：马洪基金会）
2023年8月18日，由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人民政府、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新疆尔自治区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办的“2023天山经济论坛暨伊犁经济高质量发展论坛”，在新疆伊犁州霍尔果斯召开，本论坛的主题是“打造特色产业集群，促进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
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数链数字金融研究院学术与技术委员会主席、马洪基金会名誉理事朱嘉明教授在此次论坛上在题为《全球性智能化转型和区域分工—中亚经济新格局与伊犁州经济发展》主题演讲中提出：“新疆伊犁州因为所处于的地理位置，可以在实现本地区数字化和智能化过程中，形成对中亚地区的‘溢出效应’，探索与中亚地区的数字经济和智能经济的合作新模式，启动后发优势，避免在‘智能时代’的边缘化，甚至成为‘智能时代’凹地，再造欧亚经济的新格局。”
进入21世纪以来，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正在加速改变全球经济的形态，进而影响区域分工和区域发展。相比较周边地区，中亚在数字经济和智能经济领域的滞后，加大了和发达国家的“数字鸿沟”，以及“智能鸿沟”。新疆伊犁州因为所处于的地理位置，可以在实现本地区数字化和智能化过程中，形成对中亚地区的“溢出效应”，探索与中亚地区的数字经济和智能经济的合作新模式，启动后发优势，避免在“智能时代”的边缘化，甚至成为“智能时代”凹地，再造欧亚经济的新格局。
智能时代是以工业时代和信息时代为基础的全新历史阶段。（1）工业时代：工业革命主导，实现大机器生产、工厂模式和产业资本、金融资本结合，市场规律是绝对规律，物质财富呈现指数增长。（2）信息时代和数字时代：ICT革命主导，科技资本膨胀，计算机和互联网结合，大数据成为全新的生产要素，摩尔定律是基本定律，信息呈现指数增长。（3）智能时代：AI革命主导，产业人工智能化改造，实现人-机全产业和全社会交互，人工智能普及化，加速通用人工智能开发，自然智能和人工智能融合，并呈现指数增长。见下图：
以2016年DeepMind公司开发的阿尔法围棋（AlphaGo）击败人类职业围棋选手为里程碑，“深度学习”原理成为了人工智能发展的主流。之后，各类AIGC大模型开始主导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2022年11月，OpenAI公开发布了突破性的人工智能生成工具ChatGPT。它可以基于文本输入生成长式的类似人类的反应，将人工智能产业推到过去70年以来前所未有的高度，推动产业迎来iPhone时刻，开辟了走向通用人工智能的道路。
现在，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1）全球人工智能产业规模和市场急剧扩大，人工智能产业发展对GDP的拉动作用全面显现，人工智能对全球经济的潜在贡献日益显著。（2）人工智能产业投资持续增长，导致人工智能企业的数量增大，人工智能领域提供几何级数的就业岗位。（3）从全球范围来看，对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市场的投资持续增加。（4）全球一线科技巨头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竞赛。继微软、谷歌之后，国内企业百度、阿里巴巴等先后发布大模型，并进行用户测试和企业应用接入。（5）企业采用的人工智能能力数加倍。过去五年，麦肯锡对人工智能企业进行了追踪研究，发现人工智能高绩效企业（AI high performers）竞争优势扩大明显。[2]（6）人工智能技术路线持续向GPT方向收敛，快速进入“智能化硬件”时代。
全球的人工智能发展已形成梯队。美国和中国为第一梯队；第二梯队包含英国、德国、新加坡等国家；第三梯队包括丹麦、芬兰等国家；第四梯队包括捷克、巴西等国家。美国人工智能融资在全球处于领先地位。伦敦拥有近1300家人工智能公司，是巴黎和柏林人工智能公司数量总和的两倍，正在成为人工智能发展之都。
图4由于市场对于人工智能科技公司的潜在收益看好，头部科技股在年内走势强劲，大幅度领先标普500指数[4]
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趋势是不可阻挡的。从现在到2040年代后期，人工智能科技将继续呈现大爆炸局面，人工智能经济进入指数增长阶段。摆在人类面前的选择是：强化政府、企业、科学家的合作，避免人工智能技术被个别资本和少数公司垄断，发挥人工智能技术所具有普惠功能，为社会创新、生产力提升、全球安全稳定和经济繁荣带来巨大飞跃和变革。
长期以来，世界被分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国际组织评定一个国家是否属于发达国家，国民生产总值（GDP）和国民总收入（GNI）发展水平，以及人均GDP和GNI是重要指标。
根据联合国2020年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发达国家”的共同特点包括：出生率和死亡率稳定；较高的女性工作比例；技术先进，对世界资源的使用率更高，使用方法更丰富和普遍；金融体制较为成熟。特别是，联合国引入了人类发展指数（HDI）作为衡量工具。HDI将资源利用效能、预期寿命、教育程度和收入量化为一个介于0和1之间的标准化数字；越接近1，发达程度就越高。“发达地区”和“非发达地区”的HDI值分界线]
至于世界银行，将世界划分为“高收入国家”“中等收入国家”和“低收入”国家。具体的指标划分如下：“低收入”指人均GNI小于或等于1135美元；“中低收入”指人均GNI为1136美元至4465美元；“中上收入”指：人均GNI为4466美元至13845美元；“高收入”指：人均GNI在13846美元以上。[6]
以上关于发达和发展的划分标准，或者按照收入划分的标准，还是基于工业时代，或者后工业时代的历史特征的划分标准，在数字和智能时代显然是不够了。因为，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经济，已经和继续改变着工业时代的产业结构和社会系统，直接关系就业和工作方式。现在，衡量发达和发展国家，“数字鸿沟”和“智能鸿沟”成为需要正视的新的历史现象。因为“数字鸿沟”和“智能鸿沟”的存在和扩大，导致世界范围经济增长模式的不同，以及收入分配贫富差别的扩大，最终影响人类发展指数的分野。例如，现在人工智能与教育质量已经密不可分。
所以，需要将人工智能产业的投入和产出，人工智能产业规模，人均人工智能产业GDP，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经济转型程度等衡量标准，纳入到衡量发达和发展，新兴国家的标准体系之中。
在人类经济发展历史中，可以发现这样一个规律性现象：在农耕时代，农业分布是全域化；在工业时代，工业分布开始向特定区域聚集，主要通过城市化完成；在科技时代，科技产业分布集中在创新区域，例如美国的硅谷，英国的伦敦，中国的长江三角洲，大湾区。
进入人工智能时代，人工智能产业分布呈现高度收敛化，主要集中在世界非常有限的区域或者城市。见下图：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现象，是因为数字经济，特别是智能经济更加依赖区域创新系统（regional innovation system)。区域创新体系的主体包括企业、大学、政府、科研机构、中介机构等，在体系内有着不同的功能和作用。区域创新系统包括若干子系统：知识创新体系、技术创新体系、创新服务体系、创新保障体系以及宏观调控体系。或者说，智能经济需要与教育、资本和科技人才的完整生态形成互动关系。深入分析，人工智能产业分工体现为人工智能科技企业的分工。
中亚五国存在国土面积、人口数量、资源禀赋和产业结构的差别，影响了人均GDP水平。2022年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人均GDP超过10000美元，乌兹别克斯坦人均GDP2000多美元，吉斯斯坦不足2000美元，塔吉克斯坦小于1000美元。按照传统的发达和发展国家的差距，整体来说，中亚五国属于欠发达国家。但是，如果分析中亚五国的经济结构，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经济依赖于天然气和石油资源支撑的产业。至于中亚五国的经济制度，存在前苏联的计划经济体制的深刻烙印，尚属于市场经济的发育期。
中亚五国在没有完成工业化的情况下，在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显然处于滞后和落后状态。中亚有将近一半的人口没有接入数字网络，其中许多人生活在农村和偏远地区。事实上，中亚五个国家中有三个国家使用互联网的人数低于全球平均水平。且中亚的互联网连接价格昂贵和质量低下。例如，根据2020年数据，在YouTube上下载一部5GB的电影或三小时的全高清（1080p）教育讲座，所需的平均时间方面，中亚国家在全球排名中都接近垫底。其中，吉尔吉斯共和国得分最高，但在全球排名中仅列第146位，领先哈萨克斯坦12分钟。[8]
图7中亚五国在互联网用户数和固定宽带接入上都处于全球均值附近或以下[9]
究其深刻原因在于：（1）中亚地区的科技体制，基本沿袭苏联时期的模式。中亚各国的科技发展优先方向，着眼于各国的传统主导产业或本国的优势资源，学科优势大致与其在苏联时期的分工相关。（2）在世界科技发展格局中，中亚在科技投入、科技产出等方面处于落后地位。中亚各国的科技经费投入占GDP的比重（即投入强度）在0.10%-0.25%范围内，属于较低的范围。甚至低于经济发展最为落后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且多年没有改变。（3）2016年，中亚五国共有科研机构1035家，主要关注的学科是农业、地质、冶金和生态学（荒漠研究）等领域。当然，近年来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也开始注重航天、核能、纳米、信息等高新技术领域的发展。在科研人才培养方面，虽然近年有所改善，但总体依然处于较低水平。经济实力的差异，反映在科技经费方面各不相同。
如果将视野扩大，中亚五国在信息经济、数字经济，智能经济方面，正处于来自周边国家的日趋严重的压力。东面的中国，正在成为仅次于美国的数字技术和智能技术大国，持续实现智能经济的高速投入和增长；西面的伊朗，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机器人技术已经取得了惊人的进步,从最初的简单机械臂到能够自主执行复杂任务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人工智能机器人开发与军事科技紧密结合；南面的印度，拥有世界上最大的IT工程师队伍，具备高素质且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人才，迅速成为世界机器人大国之一。还有阿拉伯地区的沙特和阿联酋正在加入全球AI竞赛。其中，沙特通过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购买了至少3000颗英伟达H100芯片，用以开发超级计算机和类似于OpenAI的GPT-4大语言模型。
所以，在数字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时代，中亚地区不仅面临边缘化的威胁，而且有可能成为欧亚大陆智能时代的“盆地”或者“凹地”。
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与中亚五国的合作领域，不仅要需要继续维系在生态环境（荒漠化防治、盐碱地治理、退化林草地恢复等），农业（作物和牲畜高产品种培育、粮食增产、节水灌溉、小型农机等），能源（油气勘探和深加工、核能、水电、太阳能和风能等）领域，而且需要全方位扩大在通讯技术、数字技术和智能技术方面的合作，寻求在新兴领域的机遇和突破。
在数字化和智能化时代，新疆的经济发展战略要立足于其原有的产业基础和资源禀赋。2023年新疆尔自治区政府工作报告对此进行了描述：新疆需要继续培育壮大特色优势产业，加快打造以“八大产业集群”为支撑的现代产业体系，包括油气生产加工、煤炭煤电煤化工、绿色矿业、粮油、棉花和纺织服装、绿色有机果蔬、优质畜产品、新能源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
2023年7月，自治区马兴瑞书记在新疆尔自治区、科学技术部、中国科学院、深圳市“四方合作”会议提出：瞄准“八大产业集群”建设，聚焦发展迫切需求和急需创新突破的重点领域，开展关键核心技术联合攻关，提高科技成果转化应用和产业化水平。新疆在未来经济格局中的位置是：深化同周边国家科技合作，建设面向中亚五国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区域科技创新中心。
也就是说，科技创新和科技主导的开放，是新疆未来发展的两大支点，是大棋局中的两个“活眼”。在新疆定位的基础上，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以下简称“伊犁州”）是落实科技创新和对外开放紧密结合的重镇。所以，2023年6月，马兴瑞在伊犁哈萨克自治州调研座谈会上进一步指出：伊犁在新疆打造向西开放桥头堡、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核心区等重大战略中具有重要地位。要完整准确贯彻新时代党的治疆方略，进一步提高站位、拓宽视野，持续完善规划体系、优化发展布局，因地制宜、凸显特色，积极打造开放型现代化区域中心城市。
在2020年代的历史条件下，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核心优势是：（1）日益雄厚伊犁州的经济实力，逐渐合理的产业结构，以及现代化的通讯和交通基础结构。（2）伊犁州位于欧亚经济板块的中心位置，也是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核心支撑点。享有国家大战略和相关经济政策红利。（3）霍尔果斯口岸、都拉塔口岸的作用。2010年开始建设和形成的霍尔果斯口岸是伊霍铁路、连霍高速公路、312国道和中国-中亚天然气管道的起讫点，融商贸旅游、进出口贸易和中转货物为一体，对外连接功能齐全、基础设施较完善，具有全天候进出口能力，成为了中国西部重要的门户。特别是，霍尔果斯的跨境贸易区和经济开发区可以成为产业创新和制度创新的基地。
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在面临着与中亚五国在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合作的历史机遇。一方面中亚国家存在着需求；另一方面，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依赖国内相关的技术和产业优势，通过东南沿海，实现数字技术和智能技术的梯度性转移，对中亚五国的数字和智能技术输出，进而形成中亚地区和新疆的科技前沿技术的全方位合作，丰富一带一路的内涵。
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可以考虑以下举措：（1）从国家和自治区的层面，区域性国际组织（例如上合组织）层面，提出构建“新疆-中亚数字化和智能化合作区方案；(2)启动中亚地区数字和智能经济的基础结构建设项目；（3）建立数字和智能经济的基础结构建设基金；（4）培养和输出数字和人工智能的技术和人才。
1902年，孙中山和章太炎探讨未来中国的定都问题，孙中山提出“金陵犹不可宅”，原因是偏安东南，无法制约内陆地区。所以，孙中山提出了三个选址方案：第一个是武昌，第二个是西安，第三个是伊犁。孙中山认为，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伊犁靠近亚欧大陆的地理中心，可以震慑中亚，影响俄国。
120年之后，孙中山关于伊犁的政治构想，已经不再具有现实意义。但是，如果从欧亚科技地缘政治角度思考，如果将新疆，首当其冲是伊犁地区和中亚地区，建设成为欧亚大陆的数字-智能经济圈，还是具有超越地缘政治的重大意义的。
